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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随着东西方文化的撞击交流，传统民族音乐文化价值得到社会家庭重视，琴棋书画同源的文化价值观，促成琴筝艺术学习逐年升温，为民族乐器产业创造新的市场增量空间。历经30 年改革开放，乐器行业发展走过创业和成熟期，走向文化转型期。民众文化消费需求的品质提升，倒逼民族乐器企业产品结构与品牌文化转型升级。但面对现代乐器制造工业批量规模化生产与中高端民族乐器品牌个性化文化符号塑造的冲突，民族手工制作艺术不为社会民众所理解和认知。如何立足现代乐器制造工业现状和市场环境，探寻新时期民族乐器工匠精神的内涵价值，重塑传统手工乐器制作工艺的文化和商业价值，梳理民族乐器产业品牌文化创新发展之路。本刊将专题报道视野投向国内各具发展特色的上海民族乐器一厂、乐海乐器，以及扬州琴筝乐器产业集群。

民族乐器制作工艺历史概貌

历史是一面镜子，让当代人知晓来路，明辨当下，校正未来坐标。说到我国的民族乐器制作工艺历史发展，各类浩如烟海的典籍中当有不少记载。我们只能截取近代民族乐器制作工艺的历史片段，梳理近代主要民族乐器企业的民族乐器制作工艺的文化传承轨迹。

话说上海民族乐器制作技艺的历史可追溯到清代乾隆、嘉庆年间，至今已有200 多年，主要包括古筝、琵琶、二胡等乐器的制作。上海最早的乐器铺，有名可考的是清代道光年间（1821-1850 年）开设在城隍庙附近的马正兴乐器铺，20 世纪初歇业。其后，在城隍庙前大街（现方浜中路）一带，出现和聚集了“姚永顺”“姚永兴”“胡立大”“凤鸣斋”“唐泳昌”“俞振兴”“京音斋”“金仁兴”“殷记”和“成音斋”等20余家乐器作坊。1956 年，上海民族乐器业实行合作化，86 户民族乐器制作坊合并为7 家生产合作社。1958 年， 合作社经过调整，改组成立三家地方国营工厂。其中上海民族乐器一厂为制作拉弹吹打四大类乐器的综合性民族乐器厂。2009 年4 月，上海民族乐器制作技艺被评定为第三批闵行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2009 年6 月，被列入第二批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1 年6 月，又被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上海民族乐器一厂是该技艺的保护单位。

虽说扬州系广陵琴派的缘起之地，但因为历史变迁，琴筝文化一度出现断层现象。直到上世纪70 年代，古城扬州在古筝专家张弓、卢玉平和田步高的不断努力下，第一代扬州古筝问世。1983 年，扬州市第一家古筝生产企业应运诞生。在上世纪80 年代，上海民族乐器一厂向扬州校办工厂提出联营发展战略，并委派古筝制作技师徐振高先生，对扬州8名古筝制作技师进行为期一年的系统培训，为扬州琴筝产业发展培育第一代制作技师。迄今， 立足传统琴筝制作工艺，扬州琴筝汇古城扬州漆器、玉石、雕刻、彩绘、剪纸等传统工艺的艺术特点和风格，融民族乐器制作与工艺美术为一体，形成具有扬州民族工艺特色的弦鸣乐器发展路径。

乐海乐器创建于1985 年，当时正值中国改革开放初期，创始人宋从甲凭借着敏锐市场洞察力和拼搏精神，产品由单一到多元化的过渡，由最初的乐器配件到扬琴、二胡、古筝、琵琶、阮等多个系列产品的生产。从1996 年开始，乐海乐器先后在板胡、京胡、二胡、琵琶、阮、扬琴、古筝等乐器上聘请或请教了原北京民族乐器厂扬琴技师樊汝武、调音技师卞渝、琵琶制作大师宋之良、古筝制作师史增权、古琴制作师孙庆堂等，形成了独属于自身的制作风格。

民族乐器制作产业发展现状

当前，面对现代制造工业的分工协作机制，以及数控流水线设备的人工替代，国内民族乐器产业的生产模式也转向机械化工艺和手工民俗工艺协同发展的生产模式。上海民族乐器制作技艺涵盖古筝、琵琶、二胡等乐器的制作，经过代代传承、创新发展，其传承队伍和力量越来越壮大。上海民族乐器一厂认为，开展上海民族乐器制作技艺的生产性保护要顺应时代发展，要以市场需求为导向研发设计出具有时代感和市场竞争力的乐器。为此，上海民族乐器一厂以“传承经典、引领时尚”为理念对民族乐器进行保护式研发。一方面，完善乐器的声学品质，为民族乐器注入新活力。例如， 2014 年，古筝制作团队与中央音乐学院教授合作研发了低音古筝，填补古筝系列低音部分的缺失；另一方面，企业在乐器外观设计中注入民族时尚文化，增加乐器文化附加值。企业与高级工艺美术师进行合作，在琵琶装饰设计上嫁接漆画工艺。创新概念琵琶以数万元价格一经面世立即被抢售一空。

随着琴筝产业逐步走向成熟期，单纯求量生存模式难以维系企业长效发展。当前，扬州琴筝产业骨干企业都意在高端琴筝领域，谋求声学品质和工艺设计的创新突破点。像扬州金韵乐器御工坊有限公司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展开联合创新，借助专业艺术人才的创新思维，从彩陶艺术、敦煌莫高窟的壁画中谋求产品创意要素与灵感。立足现代乐器制造业环境，乐海乐器兼顾机械化制作与传统手工艺协同发展路线，在前期材料处理、储备等方面全部实现机械化，在后期精细处理方面依然是以手工为主，机械与手工相结合。在传承的基础上，对生产工艺进行改进，使其更加适应现代工业的发展。

文化、商业协同发展开拓新时期工匠精神内涵

面对现代乐器制造工业的批量规模化标准与中高端民族乐器品牌个性化文化符号塑造的冲突，如何兼顾规模化与个性化协同发展？上海民族乐器一厂认为，民族乐器多用自然材料制成，如木、竹、丝等。以琵琶制作为例，其主要部件面板、背板等均用木材制作，虽然前期可用机器进行粗加工，包括铣内膛、锯料等，但是后期需要师傅根据木材的部位、年轮、密度、厚薄，以及顾客的音色喜好等进行多次打磨调整，这些均属于上海民族乐器制作技艺。因此，在批量化现代乐器制造工业占据产业主导的环境下，强调传统民族乐器制作工艺有显著的现实意义，有利于彰显乐器的个性化、差异化，有利于在因材制宜的基础上激发出乐器的最佳声学品质。

当前社会，文化传承的经济价值逐渐被挖掘和使用，以上海民族乐器制作为例，上海民族乐器一厂对其进行了生产性保护，不仅要尊重文化的本真性，也要适应新的时代潮流，因时因地制宜。一方面，上海民族乐器一厂发挥社会资源整合优势，与著名民乐团体、专业音乐院校、艺术院线、艺术组织等机构进行合作，积极将乐器制作坊搬到社会大众面前，让传承人与大众面对面交流，让市民接触到民族乐器制作技艺。另一方面，上海民族乐器一厂发挥技术资源整合优势，不断提高传承人的乐器制作技艺。此外，上海民族乐器一厂积极整理非物质文化遗产档案，先后编辑出版《上海民族乐器制作技艺》、各类民族乐器使用手册等记录乐器制作技艺书籍，编写《筝艺》《弓弦南北》《图说琵琶》等民乐书刊。企业用时两年与上海电视台艺术人文频道联合拍摄、制作了集乐器的历史、人物、演奏、制作于一体的大型纪录片——《中国乐器》，创造中国乐器史上第一次以纪录片形式系统地梳理中华民族乐器历史脉络和当代发展状况的力作。实践证明，上海民族乐器一厂以生产性方式保护上海民族乐器制作技艺，成功将文化遗产中的文化资源转化成社会生产力，提高了上海民族乐器制作技艺的行业影响力。而上海民族乐器制作技艺的推广与提升也进一步推动市场销售，提高了企业的经济实力。

当前，扬州琴筝产业制作工艺外求扬州固有地域民俗制作工艺，创造产品外观设计的地域文化符号，内求声学品质的转型升级换代，针对琴码、琴弦、共鸣箱体结构、面背板调整，从不同工艺环节深究产品音色品质提升。扬州琴筝企业表示，全球产业链配套分工协作的格局下，如何通过嫁接重组科研资源，突破企业核心技术瓶颈，是当代琴筝企业必须要走的现实路径。同时，要借助现代工艺设备，如材料的干燥处理，从传统木材干燥窑到热气熏蒸，再到红外线和微波烘烤技术，包括高频烘烤设备，都反映出古筝制作工艺的与时俱进创新精神。木材干燥处理技术提升，会直接带动产品音色品质和稳定性的同步加强。在新时代环境下，要说工匠精神的强化，根基和魂魄不能丢，需要尊重传统文化的传承价值，但实现的技术手段可以引进和借鉴现代制作工艺和设备。无论运用何种工具和手段，最终需要呈现出制琴者脑中的创新设计思维，这才是工匠精神的内核所在。所谓的工匠精神不是固执地坚守，而是与时俱进，兼容并蓄地创新精神。乐海乐器同样表示，批量规模化生产的乐器在尺寸标准等方面是手工无法把控的，纯手工定制产品需要制作师拥有多年的制作经验，对乐器各个部件完全熟悉，同时对乐器声学也要有深刻的理解，才能做出音色形态俱佳的乐器。工匠师多年的工作经验以及针对每块木料的不同处理是机械无法做到的。只有两者相结合，才能真正发挥一块木料的最大价值，做出一件完美的乐器。

践行工匠精神 传统民俗工艺人才培育与价值呈现

论及当前民族乐器制作工艺传承的人才梯队建设状况和面临瓶颈， 乐海乐器表示，2014 年，公司对研发团队进行重新构架，成立扬琴、琵琶、阮、二胡、古筝、琴弦、油漆等多个研发小组，每个研发小组均由拥有多年制作经验的资深技师担任组长，与各大音乐院校的专家教授密切合作，以提升乐器的音质为中心，从工艺技术、用材选料等方面不断改进。研发出了“阮族”高音、中音、低音系列阮，“海之尊”高音（龙吟）、中音（虎啸）、低音（凤鸣）系列扬琴，“飞花点翠”系列产品，“北国春来”、“丹青乐海”等一系列畅销产品，获得国家专利100余项。

上海民族乐器一厂认为，民族乐器制作技艺的生产性保护离不开对传承人的保护和培养，上海民族乐器制作技艺已经形成了古筝、琵琶、二胡三条传承谱系，并组建了国家级、市级、区级代表性传承人梯队。企业除了采用“传帮带”的传统方式建设传承队伍以外，还与教育机构合作办学培养民族乐器制作技艺的传承人。2012 年，企业与上海市群益职业技术学校合作开办民族乐器制造专业班，现已招收了5 届学生，共50 余人。此外，企业从上世纪80 年代开始持续举办“敦煌杯”乐器制作比赛，邀请民乐演奏界、教育界、制作界的知名人士做评委，对传承人制作的乐器进行点评， 已经开展了113 届。此外，企业组织员工参加中国轻工业联合会轻工行业特有工种职业技能鉴定中心的技能培训活动，不断提高传承队伍的乐器制作技艺，共培养出高级技师、技师、高级工、中级工80 余名。同时，企业组织员工学习乐理知识和乐器演奏，观看民乐音乐会，提高传承人的制作技能和文化素养，深化他们对民族乐器制作技艺内涵的理解，有效壮大了传承队伍。即便如此，民族乐器制作工艺传承依然存在如下问题：1、技术难度大，培养难度大，企业培养人才周期长；2、受职业偏见影响，传承队伍很难吸纳年轻人；3、民族器乐文化的普及力度依旧需要加强，拓展大众对民族器乐文化的认知。

践行乐器工匠精神，面对民族乐器手工制作传统在企业科研和文化创新成果的价值呈现。上海民族乐器一厂在乐器设计、制作过程中，注重与传统民间工艺艺术、非遗制作技艺的嫁接。比如，2016 年企业推出刘德海·高占春八十寿诞限量版琵琶、“金木水火土”五行系列限量版古筝、竹编系列限量版乐器等，乐器嫁接雕刻、漆器、竹编、书画等代表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工艺技术，在民族乐器的视觉呈现进行创新性探索。同时，上海民族乐器一厂所推出的融合竹刻留青、木雕、贝雕、景泰蓝、漆器、古典文学、名人书画等工艺和元素的“敦煌牌”民族乐器，已经进入了拍卖收藏界， 售价40 万的古筝，30万、20 万的二胡被收藏，售价几万元的民族乐器被竞相购买。在这里，民族乐器实现了华丽转身。践行工匠精神，企业近年在仿古系列乐器研发制作上取得佳绩。2013 年，为中央民族乐团大型民族乐剧《印象·国乐》量身打造60 余款80 多件仿敦煌壁画乐器，按照总导演王潮歌和乐团团长席强的要求，仿制乐器在形制和结构上尽力贴近壁画原型，声学品质标准、音质、音色及音律的审美则要满足现代乐团的演奏要求。2017 年5 月13 日，国宝级音乐家谭盾先生的《敦煌遗音（上）》在东方艺术中心进行世界首演，演出所用的反弹琵琶，即是由上海民族乐器一厂所制，得到谭盾高度赞赏。走民俗工艺保护与文化商业协同发展的创新路径，重塑民族乐器制作工艺的文化地位和经济价值， 国内民族乐器企业生产工艺和文化创新举措，践行着新时期的工匠精神，也赋予工匠精神更为开阔的文化视野和商业内涵。

结束语：现代管理学之父德鲁克说，生产线的出现，把人变成了机器的一部分，机器运行的速度和节奏，提升管理的效率、提升工人工作的效率。但是，在现在这个时代，人的创造力在企业产出中占的比例大了，而对人的创造力的管理用秒表是毫无意义的。今天，即使是体力劳动者，他所从事的工作都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体力工作，都有心力的付出，重塑员工的创造性工匠精神是现代企业必由之路。当然，专家的观点不能生搬硬套，民族乐器既是工业化产品，又是文化产品，打法和套路不能按照大规模工业化产品的套路去思考。如何传承民俗乐器制作工艺，多数人的观念还停留在脑海中文化和商业天人交战的思维状态，但对商家和管理者，盈利是王道，传统民俗乐器制作工艺精神如何与商业化的时代对接，用工匠精神重塑产品的文化与商业价值，才是民族乐器产业长效发展的健康生存路径。